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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第十一章雪满人间


当日午后,我和神曲告完别,便坐上了封家的车架。仍然是与初见时一般无贰的仙鹤云纹车架,内里却大有乾坤。车架里,左侧是三个暗格,第一层摆放着桃子、柑橘、香瓜三类时鲜果子;第二层里盛着一个小巧的琉璃果子捧盒,内里是雕花青梅、蜜渍杨梅、海棠果脯、金丝蜜枣等十色蜜饯;第三层则是三七粉、金疮药等常用药物。右侧是个小书箱,上层整整齐齐地码着三本线装册书并一张大周山河舆图,下层则是一套干净的细葛中衣和道袍外衫。中间的矮几上,是一个精致的青铜博山炉,正焚着香。这种香与我素来闻过的香都不相同,神曲的香谱上也未曾记载过,亦不同于封羽衣带上的熏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封羽,你的博山炉里,焚的是什么香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降真香。《南方草木状》里有载,‘紫藤香,长茎细叶,根极坚实,重重有皮,花白子黑,置酒中,历二三十年不腐败,其茎截置烟炱中,经久成紫香,可以降神’。故而降真香又被成为降神真香,烧之能降诸真,烧之感引鹤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看着我饶有兴趣地在车架上翻来覆去,封羽哭笑不得道:“你若喜欢,我命人制一架一样的车架送与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倒不必,我可不会赶车。”我笑着拒绝,掀起一侧的画帘,看见侍立一旁,随行左右的无涯、连璧二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突地发现:无涯、连璧二人,竟生的一模一样!只一人眉下有一道小疤,像是箭簇或短剑造成的伤疤。昨日连璧脸上并无伤疤,那此人应当是无涯。

        封羽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,随即开口道:“无涯和连璧自六岁就被选入封家成为我的下属了,他二人祖籍青州即墨,是一对双生子兄弟。无涯沉默寡言,自幼习武,根骨奇佳,素来沉稳,执行力极强。连璧则心细入微,事事妥当,处理起文书毫不含糊。连璧、无涯二人,一文一武,是我的左膀右臂。无涯脸上那道疤是因我幼时遇险,他为了救我,被射了一只冷箭,躲闪不及间留下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当吃到第七枚蜜渍杨梅时,我坐着封家的车架到了京都码头。封羽见我喜欢,便拿了暗格里的一只小罐子,将剩下的蜜渍杨梅都装了进去,递给我。

        码头附近靠岸的船只众多,封羽带我上了一条封家执行出行公务的船只,这艘船外观看上去与码头其他商家的船只并无不同,都是一般的双层船只,这般船只在寻常富贵人家随处可见。上船后进入船舱中,却见内里处处透着精致矜贵。身为龙族,我是第一次坐船行于海上,觉得新鲜的很,便巴了船上的窗口一路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曾在人族的书籍上读到过一个名为“井底之蛙”的词语,说的大约就是我这等未曾踏出过白龙潭半步的潭底之龙罢。

        封家的船只质量水准极高,行于海面上却能如履平地,我便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,看掠过的飞鸟、起伏不定的海面、跳出水面的游鱼、经过我们的其他船舸小舟,往往看地出了神,到了饭点都是封羽拽我去用饭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闲来无事的时候,我便数水面上又飞起了几只飞鱼,听着海浪拍打在船身上的声音。这时封羽往往在一旁小憩,大约是养精蓄锐,以待强敌。封羽不睡觉的时候,便在看书册或修炼,手中的结印比白龙潭边的花还要漂亮,金色和蓝色在封羽手中交错,就像金色的羽毛和窗外无边的大海。

        从京都至楚州苍梧,一路上并不太平,我们的船自登州起便不断遇到各路刺客追袭。

        无涯的武功之高远超我的想象,一柄长剑在手,轻松以一人之力挡下对方所有攻击,三十余个刺客同时出手,竟不能近我们半分。无涯使的是快剑,剑锋所到之处,均是一击毙命,刺客陆续纷纷掉入水中,将一大块江水染的血红。

        封羽冷笑道:“连登州四刺客之首的祁白和位居第二的上官婆娑都出手了,这位买家看来是很有些家底的。我倒是十分好奇,这楚州究竟埋了什么秘密,值得他费这等重金截杀朝廷命官,也要护住一个妖族。自大周立国以来,封家除妖这许多年,还没几次遇到这种情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封羽,你们世家与江湖也有交往?你怎的对这些江湖名号、组织如此熟稔?”

        在龙族的观念里,族龙与散龙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概念,族龙出生于龙族的聚集地,属于族群,长大后也应以族群为荣光,类似于人族的家徽,家徽所在之处,族人以身守之。像我这种散龙,便是散养于山川大泽之中的,无需对族群负责,若无例外,这一生也不会与其他族群的龙有甚交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江湖人也是大周人,大周的世家大多在江湖中有自己的人或眼线,总不至于做个睁眼瞎。有些世家往往会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交与江湖中人去做,这些人便是捅向他们敌人的一把利刃。封家在江湖中也有自己的信息渠道,封家不屑于去害人,但也不能被人暗中算计了还不自知。”封羽解释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嗯大约人族与龙族,有些规矩自是不同的。龙族崇尚自由与战力,而人族更爱拐弯抹角地明争暗斗。比起真刀真枪地硬碰硬,更多的时候是在不断试探、互相消磨。

        因这次出行紧急,封羽只带了无涯、连璧和我,未曾料到此等境况,遂飞鸽传书,告知楚州封家,在当地做好接应的准备,并严格排查楚州的可疑人等。封家豢养的信鸽极为机敏,飞的又极快,未及第二日晌午便送来了回信。楚州封家回信询问是否应当派遣人手相助,封羽又放出一只鸽子,告知不必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抵是我们一行只四人之少,买家极为宽心,于是又派遣了第二批、第三批刺客来。龙族战力极高,封羽却从不允许我出手。不过,有无涯在,我也的确不必出手。在第一、第二批次的刺客无一生还后,终于,到达青州时,第三批刺客被封羽看出了端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前两批都是亡命江湖的刺客榜上的人,只接金子,不问身份。大约是他们都未能活着回去,即使赏金高昂,也无人再敢接这个单子。”封羽分析道,“这一批却使得不是江湖武功,而像是士族各大世家私下训练的死士。这些死士修习的都是极为伤身损体的武功心法,因着他们根骨平庸,这类的武功心法能在短短数年间将他们的战力提升至巅峰,但代价是大为损伤寿元,活不过而立之年。金帛靡费倒是其次,培养起这样一支死士队伍需耗费大量时间精力,为了阻止我们去楚州,连自家的死士都舍得用,好大的手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封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出行时常被这样刺杀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自然不是。我封家世代为大周占星除妖,妖族恨封家是应当的。小时候遇到的多些,近些年很少了。我自小便被爷爷带在身边,爷爷经历过几次极为凶险的大妖刺杀,妖族可没几个善茬,不仅阴险,而且狡诈奸猾。不过它们没一只是爷爷的对手,我站在爷爷身后,看着它们几招之间就被爷爷斩杀。我那时年幼,每日想着的都是如何练武修行,不给爷爷拖后腿。”封羽擦拭着剑身,又道,“不过,以往遇上的,都是妖。这还是第一回遇上人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看着封羽一点点变得晦暗的眼眸,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当今天下,还没有人,敢对我封家出手。”封羽将剑收回剑鞘,寒光一闪而过。

        虽一路不断受到侵扰,但沿途的风景却是极好的。两岸的青山不断,连绵百里,一眼望去,仿佛与天连作一片。江上的渔翁和采珠女用我们听不太懂的当地俚语唱起悠扬的山谣,曲调欢快,让人听了心里敞亮欢喜。

        行舟第四日下午,接近青州码头时,我见着离我们的船不远处有一叶小舟,小舟上有位肤色黝黑的渔家女,女孩穿着粗布衣裳,腕上戴着一对银手环,胸前垂着一只银制的小锁,约莫十七八的年岁,扎起的裤脚露出一截结实健壮的小腿。女孩一双圆圆的眼珠亮晶晶的,笑起来眉眼弯的像月亮。渔家女看着极为能干,帮着自家父亲打捞上一渔网的鱼,吹起轻快的口哨,又将双足放入江水中濯洗,拍打出一朵朵水花。渔家姑娘正得意间,冷不防被她的父亲打了一下肩头,老父亲发色花白,胡茬粗糙,半是嗔怪半是宠溺地说道:“小凤你这臭丫头!一个女儿家家的,吹口哨像个什么样子!你不羞,你老子还替你害臊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名为小凤的渔家姑娘嘿嘿地笑着,对着老翁做了一个鬼脸,腮帮子鼓得高高的,道:“爹爹的口哨吹的那样好,小时候爹爹天天在船上吹,我自然就学会了嘛。爹爹现在又来怪我!”说罢,小凤跑到小舟的另一边,唱起当地的小调,双足依然垂在江中,沿着小舟的行进途经拍出一朵朵水花。

        老翁大约是自觉理亏,不住地叹气,在小舟另一头吊着烟袋抽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凤见状,急得直跺脚,从船尾跑过来,一把抢过老翁手中的烟袋子,道:“爹!你明明答应过娘亲每日只抽一袋子烟的,今天早上你已经抽完了,现在不许抽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老翁毕竟上了年岁,身手不甚矫健,几番都未能从小女儿手中抢回烟袋,遂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船头,将腿伸地直直地,满腹牢骚,气愤地训斥着自己的小女儿:“你姐姐就不像你这样!还是大凤知道心疼她老子,唉大凤出嫁的早,留下老子和你这臭丫头作伴!”老翁布满皱纹的一双大手不住地在脸上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,接着道:“老话都说姑娘是她老汉的贴心小棉袄,这话是哪个杀千刀的糊涂虫说的!老子定要捉他来喂鱼!”

        渔家姑娘似是对此等场景太过熟悉,也乐地陪着老爹演戏,忙跑过去扑在老父亲的肩头,轻声细语地哄着老翁:“阿爹,阿姐小时候,阿爹尚还年轻,多抽几口烟也没什么,可是现在阿爹年岁渐大,还是要多注意着身子才是,郁郎中也说了让您养着肺,您这个月夜里老咳嗽,娘亲日日给您熬着川贝枇杷汤水,您就忍心让娘亲这么辛苦啊。阿爹,您就少抽几口烟罢,为着娘亲,也为了阿姐和小磊儿,磊儿可是日日在村头迎着外翁回家,阿爹您要是天天咳嗽,还不得吓着他?”

        老翁哼了一声,止住了不存在的哭泣,没好气地道:“是是是,你总是有理的,日日顶撞你老子,早知如此,还不如只得大凤一个闺女,你这臭丫头就是来向你老子要债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渔家姑娘哭笑不得:“阿爹,您怎么上了年岁,反而小孩子脾气起来,十里八乡的小伙子联起手来也吵不过您。阿爹威风真是不减当年,女儿真是相当敬服。好好,女儿就是来向爹爹讨债的,谁让女儿这么招阿爹喜爱呢,阿爹就是整个大周,不,整个天下最好的爹爹!”说罢,渔家姑娘亲热地挽起老翁的胳膊,还将脸颊在老翁的胡茬上蹭了蹭。

        老翁似是被恭维地极为舒服,也不去想自己只抽了一口就被小凤夺去的烟袋了,

        神清气爽地将船靠岸,便要带着小凤回家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瞧着这对父女,只觉颇为有趣,我自小在白龙潭长大,不知亲人为何物,只得一友名神曲,一友名封羽。对于人间这对父女间的温情,着实羡慕。

        封羽看着那老翁的鱼肥美新鲜,遂命连璧用两枚银锭子买了一篓,老翁不住地道谢。封羽将买来的鱼放在柴火上烤着吃,连璧还做了一罐鱼汤。封羽和连璧的厨艺甚佳,撒上香料的烤鱼喷香鲜美,鱼汤也熬制的十分入味。晚霞绚烂,好似一匹匹天女的织锦,倾注在云层之上,与一轮落日映出满江的赤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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