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五章 故人相识
林慕容虽有意离萧玄远远的，虽然离得远了，有些事情在倒也知道的清楚，耳目交谈的侍从们，终是有些只言片语落入了她的耳中。
“说是殿下此去宫中大为受挫，回来便是一言不发。”“是极是极，说是夏侯兵败如山倒，要宁公主去和亲方能了结。”“你莫不要乱说，只说这一仗打得不顺，皇帝也是忧心的很，兵败？那不胡扯么？”“也是，前段时间还是捷报频传，这兵败确实八竿子打不着！”林慕容皱了皱眉，自觉得多想无益，叹了口气起身，走到众人面前道:“殿下的事，岂能容你们横加辩驳？”
众人正说得得意，见林慕容至此方住了口，片刻，林慕容便在夏蝉掌灯下，拂了拂袖子径自离去。
林慕容原是想出去走走，透口气罢了，却不知不觉进了萧玄的寝殿，一旁的侍从擦身而过，林慕容也不恼怒，反倒是一旁的夏蝉怒道:“你这奴才，冲撞了我家姑娘，岂是你有命担待的？”
那宫人仓惶跪地，道:“太子的寝殿鲜有人来往，冲撞了贵人是奴才的不是！”
林慕容见那启航端上金盆，想来服侍殿下濯足的，夏蝉不依不饶还想说什么，林慕容隧摆了摆手道:“罢了！你去罢！”
“姑娘怎么……”林慕容摇了摇头，夏蝉方止住了口，又道:“屈居人下，不该有的性子便不要有了！”
林慕容定眼望了片刻，方道:“走罢！”
忽而想起了那日他也是在外头站了半日，方才离开的，这才醒悟他也是这般难言之隐，扼在喉中，百般难耐，胡思乱想间，只听方才的内侍迎了上来，开口道：“殿下请容嫔进去！”
林慕容愣了愣，方由那内侍迎入殿中，随即萧玄摆手令殿内诸人皆退出，林慕容以为他有话要和自己说，遂走上前去。
萧玄见她这般小心翼翼不由得发笑，撤了玉带方上前将林慕容横抱起来，放在床沿上，继而蹲跪了下来，替其褪下鞋靴，林慕容刚有反抗之意，萧玄早已洞察，沉声道:“这深秋甚是寒凉，你要小心些才是！”
言罢，方撸起袖子，将手放入盘中，细细揉搓林慕容的双足，他从未做过此等杂役，林慕容何时受过此等殊荣，此刻强忍着心中的不适，低声道:“殿下不必如此，妾……”
“慕容！”他截断道。
如此举动，林慕容倒似有几分动容，隧见萧玄抬眼望了望林慕容，沉声道:“不论何时，你都不要舍弃本宫的孩子，这是本宫唯一的孩子。”
林慕容心头一震，她从未告诉别人她怀有身孕，就连她的父亲也不曾知晓，她从未答应过他什么，而他也从未怠慢过自己，恰恰是这一刻，林慕容心下便有了个决断，她要替他守好这个孩子，忽而抚了抚萧玄的头，平静道:“妾答应殿下！”
林慕容随着提灯的宫人穿过长廊回了寝殿，这半上弦月清冷光辉流下，林慕容不禁打了个寒颤，让人错觉这四散的都是累累亡魂，在这长星照耀下熠熠生辉……
魏王府
自回府后，不过两日沈清秋还是去了魏王府，随着侍从引入，沈清秋见了萧策倒是一反常态，并不等萧策发话，便自行坐了下来。
“沈将军深夜入我王府，究竟所为何事？”萧策不以为意道。
沈清秋皱了皱眉，也不打算拐弯抹角，直言道:“七年前纵火案当真是你所为？”
“不是！”萧策回答的倒也干脆，却让沈清秋愣了愣，萧策笑道:“你定是再想，既不是本王做的，又为何要承认？”
沈清秋不作答，她确实不明白。
萧策拂了佛衣袖，沉声道:“陛下本就有意定罪于我，恰逢你查了这个案子，本王为何不将计就计，给自己安个罪名呢？”
“所以说，你接下来还有动作？”沈清秋迟疑片刻，方敛面道。怕是不止是他，恐是陛下，东宫，乃至朝臣都掺和进了，一想到如此，沈清秋不禁脊背发凉……
“听闻你是荆州来的？”萧策皱了皱眉，答非所问道。
“是！”沈清秋亦不知萧策作何打算，只得先应承下来，再做打算。
萧策仰了仰面，闭目沉声道:“若是站立在荆州城头，此刻便是金戈铁马了罢？”
深深吸了口，长吁道:“这世间有许多冤屈都是不得昭雪的，京中的水太深，这纵火案你是查不出什么的。”
“即便如此，沈某也想讨要一个公道！”言罢，沈清秋躬身而去。
“公道？”萧策勾了勾唇，所谓公道，便是一手遮天下的波涛汹涌，如同瀚海中的孤舟一般摇摇欲坠……
宋府
高耸的红墙和紧闭的乌青宫门后，有着他们向往的璀璨荣耀和滔天权利。暗夜中，一黑影飞自上头一跃而下，咻的一下便再也不见。
宋沂源自那黑影手中接过一份书信，拆开过目后便眉头紧皱，秦晓接过手看了看，方才知觉面上的伤疤刺痛地厉害，沉声道:“可否放手一搏？”
“不可！”宋沂源沉声道:“那些人出现在荆州，是圣上知道的，若此时贸然行动，无疑是引火上身！”
宋沂源思怵片刻，盈盈道:“那些人在寻布防图，也就是说，他们根本不知道圣上已知晓此事，也不知张将军已经带着布防图回了荆州？”
秦晓却疑惑道:“所以，你要怎么做？”
宋沂源侧首望向秦晓，道:“若他们得到一份假的布防图呢？狸猫换太子，换它一场好戏！”“此后，不论林府是作何用处，于我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！”
秦晓默不作声，他不得不承认宋沂源的谋略和远见是要高他几分的，也相信这便是如今唯一的出路，只是他眉头皱地更深了……
秦晓不解道:“可布防图要怎么落入林府手中，他们才相信是真的？”
“这你就不用管了，我自有安排。”宋沂源拂了佛衣袖，看来那北羽皇子是留下的棋子算是有用武之地了，继而盈盈道。
闻言至此，秦晓的眉头更深了，宋沂源见状，笑道:“你在想，我既能预料至此，又为何救你？”
秦晓不置可否，又见宋沂源自腰间拿出一枚玉佩，递给了秦晓，沉声道:“你可以不信我，但此物你该记得！”
“你是……？”秦晓面色惊慌道:“先前的皇帝寿诞之事是真？”
宋沂源笑意盈盈收了玉佩道:“看来秦将军是记起来了！”
“皇帝寿诞之事是真，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，将军如果还记得，那便知道翎骑不过是同手通天的消息网罢了，并非上阵杀敌精锐部队。”宋沂源故作轻松道。
“陛下从不知此事？”秦晓迟疑道。
宋沂源不以为意道:“宋某不过是陛下手中一颗棋子罢了，既是棋子，必然要用到恰到好处！”顿了顿又道:“位高权不重便是最要命的！”
秦晓的眉轻皱了一下，略带遗憾的语气道：“那你如何认为事到功成，你能功成身退？”
宋沂源反而笑意愈深，道:“霍将军可有功臣身退之时？”
继而摇了摇头:“宋某一开始便没有想过功臣身退，以前如此，现在如此，以后也当如此。”“即便霍家不得昭雪也还是如此！”
“值得么？”秦晓不解道。
宋沂源欲言又止，沉沉了半日，终是道:“这话不该问我。”继而补充道:“伊人乃霍家长女，我想她比我更适合回答这个问题！”
“霍镶？”秦晓怅然若失。
“不错！宋某先前一直不明白为何秦将军一去牢狱，齐庶才甘愿致死，如今算是明白了，原是这把匕首的缘故？”宋沂源自顾自地从袖口出掏出一把匕首置于桌面，敛面沉声道。“原是这匕首乃霍家擅用的兵器，而秦将军确是一心想杀我？是与不是？”
“不错！”秦晓沉声道:“你空口无凭，在下亦是不能全信！”
“如今你是信了？”宋伊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，沉声道。
秦晓以手按剑，目光随着宋伊人的到来方柔和了许多。这是一张极具魅惑的脸，眉目神情皆不同往日，眸子多了股戾气。
秦晓似有恍惚，只觉眼眶发涩地厉害，定眼瞧看，他从未想过她能活下来，更是从未想过她能忍受削骨换相之痛，存活在天子脚下……
秦晓在还是荆州首将的时候，便在京都，同她见过几面，那时他便该明白的，却终是迟了些。
“秦叔叔！”宋伊人低声道。
宋伊人的声音并不高，却有着奇特的力量，将秦晓的不安全都摁压了下来，宋伊人继续道:“荆州布防图一事，宋沂源会安排好的，京都这边还需要秦叔叔多费这心思，若是他人占了上风，你我便是砧上鱼肉，除了任人割，再无他法可想了。”
秦晓一时不知如何作答，方低声应道：“我明白，在下定会鼎力相助！”
宋伊人微微颔首，并未说什么，一时无言便起身拂袖而去，秦晓眼见着她出了帐门，那绛衣背影既似孤单，又似带着无限坚决，心下不禁隐隐作痛，如今的霍镶全然不似幼时那般肆意。
正是这样的念头让秦晓深感自己罪孽深重，但也正是因此，他才能够敏感地觉察出那些隐忍中的倔强、柔顺中的刚毅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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